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查看:34004     * 贴子主题:【原创】《七月草木盛 老宅锁春秋》

帅哥:一品江南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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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ost By:2019/7/18 15:33:39
七月的雨下得迷迷蒙蒙,连北方看上去竟也有了江南的意韵。

于是,诸多的心事都可以有所寄托和了然,而不必再去遥想千里之外的烟花和风流。

经了雨水的冲涤,世界卸去喧嚣污秽的伪装,还原出纯真明净的本色。灵魂不用再躲躲闪闪,得以短暂的休憩和安稳。

草木愈显清新葱郁、生机勃勃,犹如处于芳华的少年。那是这个时节最值得炫耀的资本,足以勾惹起无数艳羡的目光。

在这样的天气,父亲欣喜着地里长势旺盛的庄稼,也担忧着深巷里那栋飘摇欲倾的老宅。

它在岁月的风雨里伫立了太久,早已被吹打磨蚀去了棱角和光彩,里里外外呈现出老朽破落的迹象。屋顶上的漏洞,后墙上的裂缝,预示着它随时有坍圮的可能。

母亲说,一栋破屋,有啥稀罕的,倒了就倒了吧。

这仿佛触到了父亲的“痛处”,他略带愠色地反驳道:哪能让它倒了!倒了,成了一堆土,就啥也不是了。

他从不为所惑,也从不为所动,像守护一个孩子,又像在履行某种使命,时而添砖加瓦,时而夯基垒土,用不渝的忠诚延续着老宅行将朽木的生命。

他明白,只要屋子还保持着轮廓,一切就都还有念想。那些年华,那些风物,那些人事,都埋在厚厚的尘埃里。轻轻拂去,踪迹仍历历可寻。一路经逢的景致,依然隐约可见。

他不能丢掉过去,而无所牵念地轻装前行。事实上,除此之外,还有什么东西值得在内心珍存?

虽然早就不住人了,但父亲没让宅院荒废着。他在院子里栽上花、植上树、种上菜,把边边角角清理得干干净净,把屋里屋外收拾得利利索索。

每年春夏草木生发的季节,巴掌大小的院落里溢满了香、盈满了绿,荡漾着无限的生气。那熟悉的烟火气,好像并未湮灭过,一直在老宅上空袅袅飘扬。

不过现在他不用为老宅过多地担心了,它归属了它真正的主人——一个远房本家。

早些年,这个本家携妻带子去闯关东,就把这栋空出来的宅子借给祖上住着,顺便让给看着门。

虽然只是三间又矮又窄的小土屋,但在那个衣食维艰的年代,对祖上来说有这样白捡来的房子住着,也算是天大的幸事了。

在几十年后,几经周折,这栋老宅终于物归原主。

门锁换了,父亲已不能走进老宅的深处,但他仍时时牵挂着老宅的命运。对于这个曾生养了几代人的处所,他,也包括我,永不会遗忘和背离。

老宅的对门,曾住着女主人我该称为老奶奶的一大家子,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十来口人,共同生活在有横竖好几排房子的大院子里。

这家人在村里辈分极高,就连家中年龄与我相仿的最小的女孩儿,我都得称呼为老姑。因为离得近,所以我小时候常和这个长得胖乎乎的老姑一块玩耍。

但世间是没有长久的相聚的。人和人,往往走着走着就散了,亲着亲着就疏了。

后来父亲在巷子北头离老宅约五六十米的地方又盖了一栋新房子,加之随着渐渐长大和外出上学,我有了新的环境、新的伙伴,和老姑玩的时候就少了。及至现在,竟然多少年再也没见到她一面,只是她的样貌始终未曾模糊。

当然,时间不仅冲散了我和老姑的友谊,也让这个曾人丁兴旺的大家族“分崩离析”。

儿女大了,结婚的结婚,嫁人的嫁人,先后从这个大宅院分离出去。老人一个接一个,先后故去,归于尘埃。繁华落幕,人去屋空的结局,任谁也无法阻挡。

偌大的宅院,就此荒弃下来。没有一个像父亲这样的人打理着,在风吹雨淋中,大门楼子、四周的院墙慢慢都坍塌了,成了东倒西歪的残垣断壁。

而荒草掩道的深巷里,那一栋栋落寞孤立的老宅,正在流年的冲刷中,渐次步入相同的归宿。

也再没有几个人像我这样,经常走进这条深巷,面对这些老宅静静冥想、细细寻觅。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缩短过去和现在时空的差距,让我轻易抵达多年前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,忆起某场欢声笑语的游戏。

它们老迈的外表下仍存有一些灵性,我深情的眸光,掌心抚过砖石的温暖,或许能被感觉得到。它们知道,我并不是个无情或绝情的人。

但被光阴遗落,已是不争的事实。

  而走过的日月春秋,都消熔在那一把把斑驳的门锁上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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桃李春风一杯酒,江湖夜雨十年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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